这不是钟锐的风格。在这方面,他一向不够严谨,王纯使他不得不严谨起来。一想起那个狂风暴雨的晚上,想起那女孩儿瑟瑟发抖的样子,钟锐心中的滋味便无以名状。
晚上,老乔下班回来,在楼道里就听到自家传出的“叮叮当当”声。他开开门走进家,看到老婆正往厨房门上钉挂锁的合页。
“干什么呢?”
“忘了?……乔轩今天带黄客来。”由于嘴里含着钉子,许玲芳发音有些困难,把“房客”说成了“黄客”。老乔倒是听明白了,但不明白这跟钉合页有什么联系,他想也许是自己没说明白。
“我是说,你钉这干什么。”
许玲芳从嘴里拿出最后一个钉子,用左手的拇指、食指捏着,右手扬起
头,歪头眯眼对准了,几下子敲进了门框里。嘴里没了东西,她说话立马利索多了:“锁门哪。我可不想跟谁合用一个厨房。”
“说说就行了。这像什么,防贼似的,显得多不友好。”
“那家家户户都敞着过得了,那多友好!”她边扣上钉好的合页边吩咐丈夫,“去,去厕所把手纸香皂伍的收起来,收屋里去。”
“不用了吧。”
“去啊。”
老乔只好去。许玲芳把锁挂在合页上,锁上门,推着试试,挺好;又在衣襟上拍拍手上的灰土,就去厕所里巡视。厕所里,老乔取下手纸,正拿香皂。许玲芳拿过一个盆,把洗发水、牙膏什么的统统收进盆里。
“这……以后咱自己用着也不方便呀。”
“那也不能因小失大……长了也就习惯了。那人来了是你跟她谈还是我跟她谈?”
“你谈你谈。女人和女人谈,方便。”
“我要跟她谈就得把丑话都说在头里,什么许用,什么不许用。水电费怎么个交法——我想还是两家对半劈……”
“不合适,她一个人,咱们俩人。……”
许玲芳一挥手:“她不同意再说。”转身又到小房间里去。这里已收拾干净了,只有光秃秃的家具。许玲芳目光敏锐地做最后的检查,一边把床下一双拖鞋收拾出来一边问:“那人你见过没有?”
“没有!”
“先见一面就好了,看面相能看出一个人的好坏来。”
“乔轩说还不错。”
“他的话能有准儿?”
乔轩乘一辆“面的”去接王纯。在车上,他才告诉她他母亲其实并不知道来客究竟是谁。“不过没关系,这事儿由我和我老爸去对付,你只要见机行事就可以了。”乔轩又说。
王纯不由得紧张起来:“还是应当先跟他说好了。”
“说好了。我说是女的,二十多岁,人很老实。……你得算是老实的吧?”
“我的意思是,你还是应该说清楚是我。她认识我。”
“她不知道我知道她认识你。去了你装傻,我也装傻,以不变应万变,保证没事。”
到了家门口,乔轩让王纯在下面等会,他一人先扛着东西上楼。
是许玲芳开的门,她满面笑容,见门外只乔轩一人,便收起笑,纳闷地问:“她人呢?”
“在楼下,看东西。”
“东西挺多?”许玲芳撸撸袖子向外走。
乔轩忙拦住她:“不用,再有一趟就都上来了。”
“我待着也是待着。”
老乔过来了:“行了行了,你颠颠地跟着跑什么?不管从年龄上还是身份上说,你现在都应该端着。”
许玲芳觉着有理,待乔轩放下东西下楼,她便进屋对镜整理自己,把自己搞得更有身份些。
“妈,客人来了。”
许玲芳迎出来一看是王纯,愣住了。
王纯硬着头皮道:“你好。”
乔轩说:“你们认识?……那太好了。靠边点妈,让我们先把东西放下。”
许玲芳机械地往边上让了让,看着王纯跟乔轩进屋后,扭身去了自己房间。老乔正端坐在沙发上,双手举着报纸,一张脸整个隐在报纸的后面。许玲芳几大步走过去,一把抽走报纸,目光灼灼地问:“这事,是你一手安排的吧?”
“什么事是我一手安排的?”
“那个王纯。”
“哪个王纯?”
“甭跟我这装傻!就是你们公司那个王纯!”
“她!她怎么了?她早就离开我们公司了,你见着她了?”
许玲芳不再理他,扭头高叫:“乔轩!”
北屋王纯听到这声厉叫吓得哆嗦了一下,乔轩做了个抚慰的手势,一边向外走去。
王纯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,那边门却“砰”地关上了,她倚在桌边呆呆地等,好一会儿乔轩才回来。(四十六)